我一直很想知道Zoey有沒有喜歡過我。

這種問題很難有個所以然,畢竟總不會笨笨地、老套地問:「 嘿Zoey,你有喜歡過我嗎?」。而且她不沾酒,我也不,所以大概也沒有借醉意胡說的契機。而且喜不喜歡是一件1至100分的事情,把1分說成喜歡,或是把99分說成不喜歡,都是可能的。比起不明不白,我更討厭一個語焉不詳的答案,這方面倒不像小孩子。

Zoey甚麼都聊得來,我們每次多半由文藝開始說起,她最喜歡的電影是Before Sunrise,大概也和她待過維也納學習音樂有關吧,她說她不曾那麼勇敢;我最喜歡的詩人是艾倫·金斯堡,我說我不曾陷入瘋狂。話題很自然便會漂向遠處,最後總是會回到,她最近和其他男生們的約會。

「呀!你這次遇到的男生很厲害哦!他把自己的小貓說得真可愛,連我都想摸摸了!那最後你有去看看嗎?」

「呃......哈哈,不告訴你!你可以養一隻小貓,試著跟我說說看,那你便會知道了。」說著她便吃吃地笑了。

「真是微妙的答案。」

「是的呢。」她微笑回答,眼晴聚焦在遠處的一點,在想著甚麼。

 大多時候Zoey不戴眼鏡,她有一雙濕潤而黑白分明的眼睛,當她的心有最細微的觸動,眼睛首先就會產生反應,可以見到瞳孔深處藏著許多省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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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將對那些男生的感情分為愛與慾,她很樂意聊她的愛,但敏感的她會把另一部份隱藏不說。當然也有可能她的約會只有情感的部份,我不知道,而這是她散的霧。

後來我了解,是這些霧給予她安全感,她是個必須「活在浪漫中的人」,而我沒有任何撥開霧的衝動。大概是這一點讓她很放心與我往來。卻又無法怪責我的無所作為。

約會時,也不知道該否稱作約會。有時我們會找個地方坐下看各自的書,也可以忙各自的事,更多時候會散步聊天,通常在海邊的場所,不需說話的時候,便可以靜靜地聆聽海浪聲,因為浪會把思緒撫平、理順。海太大了,有包容很多事物的傾向,而且由於太大了,即使放著也會起皺摺,如果把心想成大海,這時只需要一陣風,我便無所不能了。

「在海邊的日出日落,比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都更美。」她說

「是呀,畢竟海把日落變成兩份了啊。」

「我大概不能在沒有海的地方,長久地生活下去。」

「我也是。」


———

在忙碌工作時我偶爾會想到她。沒有可以揮霍的時間,會讓我感到自己不再年輕,也讓我想到那時我們說要永遠當個少年少女的事。

那天我們在中環一條天橋上看著快步走著的人潮。

「在維也納時我也常到音樂公園靜靜看著,那邊有許多街頭藝人,在大街上也有不少,那時候第一次感受到文化這個詞的厚度。」

「可以肯定你沒有廣場恐懼症哦。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是怎樣,但在這裡,中環商業區就是香港的大動脈,一切都是流動的,似乎沒有可以表演的餘地。」

「也不會想在這表演,那邊穿藍色格子西裝、系棗紅色領結,看起來很認真的血液先生,絕對不會停下來看的。」

「確實!他看來是運作良好的血液。紅血球為了清出更多空間,有效地運送氧氣,在成熟的同時也會捨棄細胞核,為了更良好地運作,那個核是不必要的東西。」

「那麼我們要永遠當個不成熟的紅血球。」她說

好的

後來我們沒有聯絡,她把心裏積存的痛與惑都傾倒完畢,所以便再不必再找我這個沒有內容物的容器了,這是我所想的。最後一次見面時我送了她一雙手套,她送了我一盒馬卡龍,沒有收到可以長久保存的事物令我感到悲傷。如今才想到那繽紛的顏色,和甜味,還有她的笑容。

冬日的陽光,很像夏日的海風,在這之下想到的事情,都染上一陣清涼颯爽。

2022年2月20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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